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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时难-作者夜瑶(授权转载)强烈推荐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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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新觉罗胤缜  曼省名人  发表于 2006-10-25 20:02:12 | 显示全部楼层
呆会继续更新~~~
剥落的帝制 我也不过是青史中的一段文字 功过自有评说 天付与的权力 伴随着血腥 我成了天下最孤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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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10-25 21:56:04 | 显示全部楼层
烟遮云埋
胤禛果真抱了我一晚上。
我在他怀里沉沉睡去,一觉醒来,他仍抱着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又睡去,再醒来,天已大亮,我躺在床上,初涧的衣服已被脱掉,身上盖着条薄被。
宿醉的滋味果然是难受的,我的头又痛又晕,可是心里却是欢喜得紧,隐约还记得他在听到赵保儿在二门外的咳嗽时,把我扶到了床上,他还试图让我自己脱掉这件他看着碍眼的衣服,可喊了好一会儿,还是犹疑着自己动了手。
其实我的中衣穿得好好得,一点儿春光也看不到呢。我拥着被子轻轻笑了。听见我的动静,一个小丫头从屋外伸进头来,怯生生问了一句:“小姐,醒了吗?”
这是碧巢的丫环,一听到她的声音,我立马想起了青青,忙起床,七手八脚穿戴齐整,洗漱毕,便出了房门。
青青这一次打得不轻,虽只有二十板子,可侍卫们见胤禛发怒,下手一点儿也不敢留情,这二十下子差点要了青青的命。她趴在床上,一看见我,红肿的眼睛里又流出泪来。我一见,她上身还穿着昨天的男装,粗粗的大辫子散乱着,身上盖一条夏被。走过去揭开,皮开肉绽,不由得也红了眼圈:“这些人,怎么下得去手?”
陪着我来的马襄儿,双颊高高肿起,想必是昨天没拦住我,也吃了苦头,他在屋外说道:“小姐不必担心,已经给青青姑娘上了上好的金创药了,等熬过这三五天的,就好受多了!”临了,又加上一句:“奴才吃板子也吃得多了,都是经验之谈。”
一句话逗乐了我和青青,青青笑时牵动了伤口,伏在枕上哎哟哎哟地叫唤起来。
原想着叫小丫头把早膳端进青青的屋里,和她一块儿用,可她说这间屋腌臜,死活把我请了出去,我细细嘱咐了她几句,这才出来,跨进二门的时候,迎面碰上了胤禛。
一夜无眠,他的精神倒好,穿件普蓝长衫,扎条玄色腰带,虽没佩什么饰物,却显得神清气爽。他朝我点点头,我下意识地摸了摸头发,起得急,没认真梳,恐怕有些乱了。
“回房去收拾收拾,马上就走了。”他淡淡说了一句,眼睛扫过我的面颊,我只觉得脸上滚烫,喉间紧窒,忙低下头唉了一声,急步回房。
青青不能动,我也不知从何拾起,指挥着两个小丫头东拆西扎地忙活了半天,屋里还是一团乱,马襄儿来催了两次,这才勉强抬着歪歪扭扭的包袱到了前院。
在等马车的功夫,张元隆来了。
我正和胤禛对坐着,不知所措的时候,赵保儿领着张元隆进了前厅,都是知情人,他也就按大礼参见了胤禛,起身便问:“怎么四爷和格格要走?”
胤禛端着茶碗吹了一口茶沫儿,正眼也没有瞧他一下,端足了皇子的架势,就连说话的语气也是高高在上的尊贵:“叨扰几天,还是离开得好,赫寿那边,回头你替我说一声,过两天我要见他一面。”
张元隆还又挽留了几句,终是被胤禛冷冷地拒绝了。他亲送着我们到了莫愁湖边一间雅致的客栈。
这莫愁湖原是前朝开国功臣徐达的府邸所在,湖边一座胜棋楼巍梁画栋,传说是当年徐达在此下棋胜了明太祖朱元璋,故名胜棋楼。
胜棋客栈就在离胜棋楼不远的地方,前面的普舍自不必提,后院三栋二层的雅舍均建在湖边,赵保儿早包下了其中最南边的一栋。随从们全住在一楼,我和胤禛住在二楼,青青在我的坚持下,也住进了二楼东首的屋子里。
我的屋子是二楼的最西首,二间的套房,最西边临湖有一个一丈见方的平台,台上一架绿藤下摆放着根雕的桌椅,十分精美喜人。胤禛的屋子就在我的旁边,是二楼最大的一套,精美自不必说,难得的是原本三间的套房,竟将房与房之间的隔墙全部打通,室内全用植物与屏风等物隔出相应的区间,既敞阔又丝毫不乱。
能看得出胤禛对这房间很满意,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虽没有说什么,赵保儿的一张大脸上早已喜气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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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10-25 21:56:16 | 显示全部楼层
午膳张元隆留了下来和我们一起用。很奇怪,胤禛明明是不甚喜欢这个张元隆,甚至已经从他的宅子里搬了出来,却又容着他刻意与我们接近,吃饭的当儿,我细细观察了一下他们两人之间的情形,除了暗潮汹涌外没看出什么更多的东西。
一个下午,胤禛不知去了何处,张元隆和我两个人,就坐在那个平台上,看着莫愁湖中泛浮着的小舟。
“都说你是大富商,怎么却这样悠闲?”湖风吹得清凉,我侧着头好奇地问他。
他手中一柄黑漆描金的扇子吸引了我的注意,扇面上画着一只凶恶的鹰:“事必躬亲,我不得累死?很多事自有手下去办,我其实没多少事好做的,大把时间用来游手好闲!”
他说着,还挤挤眼,逗得我轻笑:“怪不得你和初涧那样熟识,想来你在那儿不仅花了大把时间,也花了大把银子吧!”
“我若说钱财是身外物,你一定笑我酸。我只是有幸比别人多了肆意挥霍的财富,少了穷窘的压力罢了。”他淡淡地说,眉眼中丝毫看不出对财富的在意,反倒渗出落寞的意思。
“算了吧!”我用手中的团扇拍了他一下:“有钱人就是有钱人,若是让你过一天穷人的日子你都受不了的!”
“是吗?”他的落寞转瞬即逝,笑着说:“若是我对你说,我当年也吃过粥场的施粥,睡过土地庙,为了半个石头一样硬的馒头跟一条狗打得头破血流,你还会这么想吗?”
我瞪大眼睛,怀疑地上下打量他,上好的丝缎做成的衣服,腰间佩的宝玉,指上碧绿的扳指,身上名贵的熏香,就连脚上的一双黑鞋,也能看出是上等的材料和手工,还有他一丝不乱的头发,修长洁白的手指,清洁的指甲修剪成完美的弧度,这样的人,是他口中的那个人吗?
我怀疑的眼光让他笑出了声:“怎么,格格不信?”
我自然是点点头,信你才怪,怎么看都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你少来吧,别的算了,还跟狗抢馒头,你抢得过狗吗?”
他也不多语,解开上衣最上面的二颗纽扣,扯开左肩领口,一道狰狞的伤疤在我眼前露了一露:“是抢不过,这便是那只狗给我的教训之一。”
我捂住口,凑过去要细看,原已整好衣领的张元隆摇头笑着又拉开了领口。
有我半个手掌大的伤痕,皮肉陷下去一块,显见当时受伤颇深,我怜惜地咂了咂嘴。
可能我的反应不如他想象中那么惊惶,他边扣扣子边道:“原来格格不怕这些伤疤呢,我以为格格会害怕,还后悔给你看来着。”
我白他一眼:“忘了我是从哪儿来的吗,在军营里,什么样的伤没见过?我不是见了一点小伤就会哇哇叫的正经格格。”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的船都在哪里?哪天带我去见识见识?都说你是大船商,你的船比皇上南巡坐过的船还要大!”
“好啊,我求之不得,只不过我的船全在海上,这一时之间还真坐不到,不知四贝勒这次的行程是怎么安排的,若是时间宽裕,便可顺着长江坐船到海边港口去。在海上行船和在江河里的感觉大不一样,那才是真正的航行,海天一色,穹庐无边中真正感觉到自己的渺小,感觉到生命的可贵。”
张元隆说着说着,眼睛眯了起来,仿佛期待的样子,仿佛那海便是他的宿命,我心中一沉,想起胤禛,仿佛权力也是他的宿命。
又想起自己,仿佛分离也是我和他的宿命。
曾经说过,只求一夜。他也果真给了我一夜。一夜过后,他便抛开,可我真能放下吗?胤禛对我,应该是有情,整夜的拥抱,他坚定的臂膀和温暖的胸怀我记忆犹新,几次若有若无的叹息也还在我耳边萦荡。可这情,大约并没有大到可以让他忘记自己的身份、忘记我的身份的地步,从今天早上起,他便真的又成了四贝勒,我也不得不继续做我的曼萦格格。
今生今世,也就这么一夜了吧。
我的神情由开朗转为寞然,张元隆看着,问了我一句:“怎么了?”
我看着莫愁湖里的一叶叶扁舟,万般心事,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倾吐。
“叔叔,你能不能告诉我,人怎么样才能做到‘莫愁’?为什么这个湖有这么好听的名字,为什么人又要有这么多的烦恼。叔叔,你去过那么多的地方,见过那么多的世面,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忘掉一个人?”我喃喃地问。
并没有期待他的回答,我的神思早随着湖面上两只掠过的鸟儿,飞入了远处的青天。
“啪”地一声惊醒我,回头一看,张元隆捏在手中的折扇断成了两截,他面色清冷,注视着我的眼睛却闪烁着光芒,从我的角度看,几乎是幽蓝的光芒。
“你的问题和去过多少地方、见过多少世面无关,不仅是你,我也被这个问题困扰,正在苦思答案。”
“还有,你贵为先裕亲王的义女,请不要再叫我叔叔。我……担不起!”
我皱起眉。
只是呼吸间的功夫,他的笑脸代替了刚才的几乎凶恶,洒脱地将断成两截的扇子抛下楼去,耸耸肩:“可不是吗,格格你是皇上亲兄弟的义女,又和皇子们称兄道弟,将来说不定还是他们其中之一的福晋,现在叫我一声叔叔,那和岂不是和皇上也成了兄弟,更成了皇子们的长辈?这叫我这个草民怎么担当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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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10-25 21:56:33 | 显示全部楼层
他凑近我,挤眉弄眼地说:“你想想四贝勒要是叫我一声叔叔,会是怎么个情景?”
我不由得大笑起来,想着胤禛如果真叫张元隆叔叔,他的表情不知会是怎样,更加笑得收不住,趴在桌上直不起身来。
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回过头,马襄儿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上平台来,我朝他招招手:“有事儿吗?”
马襄儿躬身施了一礼,道:“赫寿大人来了,四爷请格格下楼去。”
我和张元隆同时“哦”了一声,我看看他,他虽笑着也看了我一眼,可眼光中分明没了笑意,一整衣袍站了起来:“赫寿大人知道我在这儿吗?”
“是,四爷请张爷也一同下楼呢。”
拍拍笑得有点僵的脸,我同张元隆一起下了楼,楼前并没有官府衣着的人物,便知这位赫寿大人是微服前来。
赵保儿挑起帘子,我扶着一边的小丫头进了正屋,甫站定,便看见一位四十多岁模样、容貌周正的男子向我跪了下来,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这个必定是赫寿,我的眼窝一热,忙亲手扶起了他:“赫寿大人何必如何大礼,曼萦怎么经得起?”
赫寿面色微黄,三绺长髯,颇有点名士风范,眼角唇边虽有了深纹,可也能看得出年轻时候的俊逸。他眼中全是泪,扶着我的双手也有点颤抖:“真象玉屏,真象!”
马襄儿接手扶着赫寿坐回了椅子上,他还在摇头垂泪:“这一晃,郝奇和玉屏……也有七八年了,每每想起,总是心如刀绞。如今一见格格尊颜,忍不住……”
我也陪着痛痛地洒了几滴泪,张元隆才在一边陪着笑道:“赫大人,与格格难得一见,应该高兴才是,这伤心往事不必再提了吧。格格才刚还对我说,想看看在下的船,正巧您也在这儿,还想烦请大人您相邀四爷,给小人一个薄面,让在下做个东道,邀四爷和格格千金之躯光临,也给在下的小商号增添光彩。”
“正是正是”,赫寿抺着泪,笑着说:“四爷格格难得到金陵,无论如何也要让两位尽览此地风光。这张元隆是臣的内亲,虽年纪资历尚浅,可于这经营一道,确有心得,一间小商行经营得颇风光,四爷和格格若有余冗,臣就陪着前去一游。”
“小商行?”胤禛拨动扳指:“我怎么听说张元隆声名甚著,家拥厚资,东西两洋,南北各省,倾财结纳,党援甚众,于这江逝沿海,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大海商,怎么能说是间小商行?”
胤禛这话说得口气很淡,可这“党援甚众”四个字,就连我也知道不是什么好听的话,果然赫寿嘿嘿一笑,脸上有些紫涨,倒是张元隆还是神色镇定,朝着有些诧异的我笑了一笑。
“四爷言过了,呵呵呵”,赫寿捻须长笑:“别的人我不敢说,张元隆怎么说也是我的内亲,他的底细我尽知的,若说家拥厚资,勉强也担得起,可这声名甚著,倾财结纳,党援甚众是实实地谬赞。江浙一带,豪商无数,首屈一指更是无从谈起。”
“有人奏报,张元隆商行的船只常常经年不归,恐怕他的生意远远不止南洋诸国吧,还有他船上那些华亭籍贯的水手,恐怕多半也是从福建等地招募来的吧?”胤禛向赫寿发问,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看向了张元隆。
怎么喊我来不是叙亲?
看着胤禛的锋芒内蕴,再看看张元隆的淡定从容,一边的我倒是坐立不安起来。赫寿明显听出了胤禛所指,但笑不语。正房中几个人,只有我不明所以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笑着对胤禛说:“四哥哥,我也听说了张公子的船队很大,很想去见识一下,不知可不可以?”
胤禛从袖中摸出一本折子,赵保儿接过来,递到了赫寿的面前,赫寿接过来,刚看了抬头,便唬得站起来,瞠目看着胤禛:“四爷,这这,这是一派胡言,诬蔑在下!”
“别着急,坐下,看完了再说。”胤禛面无表情,端坐在椅中,修长的手指交握。
赫寿应了一声,坐下来,再没了先前的镇定,额上的汗珠不停渗出,不一会儿,便顺着额角流了下来,他勉强定下心看完,将折子恭恭敬敬放回了胤禛面前,面色由青转白,眼角儿一跳一跳地:“四爷,臣看完了。臣今日敢当着格格的面儿,指天盟誓,这折子上参臣的事,全是子须乌有,请皇上和四爷明鉴。”
到底是封疆大吏,两句话儿说完,虽不说神色如常,赫寿的神情倒真是平复了许多,也不多加辩解,坐直了身子看着胤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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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10-25 21:56:50 | 显示全部楼层
胤禛笑一样地扯扯嘴角,伸出右手,用食指和中指翻看着那本折子,轻轻念了出来:“访闻四十一年九月间(张)元隆闻郑尽心等在奉天败走,恐致破露,即使伊弟张令涛夤入督臣内幕,多将洋货贿赂。其督臣在上海时,十数船所铺设者,皆元隆所馈也。伊弟张令涛押船护送至宁波入口,远赴江宁。臣始悟督臣之不由镇江出海而先至上海,不仍由上海入口而又至宁波,以及停泊上海半月有余。铺设多船之故,皆借出洋缉贼之名伪装运货贿计耳……”
读至这里,胤禛停了下来,中指轻轻叩击折面:“这折子是这次临出京时,皇上特意挑出来让我带上的,说是张伯行这折子上得蹊跷,让我好好查查。赫寿大人,你觉得,我该怎么个查法?”
赫寿在心里早盘算清楚,镇定地一拱手,笑道:“四爷心中必定已有高见,我还是唯四爷的马首是瞻吧。”
胤禛将折子合好,突地轻笑:“呵呵,赫寿大人,皇上吩咐过我,赫寿一心为国,此折所奏,多数不实,嘱我定要彻查,不可冤枉了国之栋梁。皇上心里还是向着你的呀,赫寿大人。”
“臣叩谢天恩!”赫寿立即离座,扑跪在地,重重叩了三个头。
我把目光调向胤禛,他年轻英俊的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莫测高深,虽坐着,却显露出我从未见识过的气势,仿佛那瘦削的身体里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撼动我心灵的力量。
我有一刻忘了身处何方,竟然忘了掩饰地任双眼在他身上流连。虽说要放手,可比起我的理智,我的心更加诚实。
直到赫寿在胤禛的让声中站起身来,我才惊醒地收回目光,转折间,看到了张元隆。
他盯着我,不知有多久了。

三天后,我们便上了停在长江边的张元隆的商船,顺流而下,往上海县驶去。
是正宗的长江商船,虽说因为有我们的乘坐,刻意收拾了一番,可还是简陋。好在一天之后,便到了海港。
平生第一次见到大海,我的震撼和感动无法形容,也对张元隆提起海时的向往和神驰有了体会。
胤禛还是那么地忙,真想不通他哪里来的那么多事。上折参赫寿的江苏巡抚张伯行在我们到上海县的第四天,也赶了来。我看着他在晚膳后就进了书房和胤禛详谈,直到夜半,书房的烛光还一直亮着。
我的职责就是好好地玩,跟着张元隆到海边逛了几天,品尝了美味的海鲜。新鲜的景色也稍稍冲淡了我的思虑。
可我就是做梦也没有想到,我生命中第一场惊天的巨变很快就来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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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10-25 21:57:01 | 显示全部楼层
画樯月知
就在胤禛与张伯行彻夜长谈后没两天,赫寿也跟着来了。张元隆调来一艘开往南海的船只,精心收拾了之后将胤禛和我请上了船,准备开往浙江的普陀。
黎明时分,赫寿亲自把我们送上了船。
这艘船还真不是一般地大,巨帆如林,启锚不久上海港已经被远远抛在了身后。
大老板亲自陪同,估计水手们都能看得出船上来了要紧的客人,对待我们一行人非常地尊重,张元隆也详尽了地主的本份,带着胤禛和我走遍了大船上下,仔仔细细带着我们参观了一遍。
陆地刚刚消失,我的新鲜感还没过去,晕船的反应便来了,先扶着船舷和缰绳还能勉强站住,后来便彻底被晕眩打倒,毫无形象地大吐一通后瘫倒在舱房里,闭着眼和那难受的感觉作战。
胤禛比我好了很多,虽然也是第一次坐海船,却几乎没什么反应,安置好我之后便又回到了甲板上,其实我也不愿他守在我身边看我出丑。
摇摇晃晃。
晃晃摇摇。
在舱房里不知过了多久,只听服侍我的那个小丫头端来了两次膳食,我都没能吃一口。
青青留在金陵养伤,陪我上船的是碧巢一个精明能干的小丫头,她知道我胃里难受,就坐在床边帮我揉着胸口,陪着我有一声没一声地说点闲话给我打打岔。
半睡半醒间,只听得甲板上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金铁之声。我睁开眼,问道:“什么时辰了?这是什么声音?”
小丫头起身去看了看,回来笑着跟我说:“天都黑了呢,小姐。风大,外头在下帆,没什么事。”
我点点头,又闭上眼。
猛然间,船身一侧,毫不防备的我滑到了地板上,小丫头也是一歪,拉着床框稳住身形,忙来扶我。我这一咬摔得七荤八素,眼前一阵星星乱冒,刚定下神来,又听得船身一阵“轧啦轧啦”作响,甲板上又是几声金铁交鸣。
“怎么回事?这船怎么这样响动?莫不是……要沉了?”这一惊不小,我拉着小丫头便要出舱上甲板。
“小姐小姐,”她拉住我,笑着安抚:“这木头船,是会有这种响声的,不妨事,小姐不必惊慌!”
“是吗?”我点点头,刚想坐下,又忙拉住她的手:“我没关系,我水性好,你可会不会游水?”
小丫头面上一怔,眉眼间露出丝凄怆味道,可还是笑着说:“我可是在海边上长大的,什么大风大浪没钻过?小姐不必为我担心。这船是我们老爷最好的船了,轻易出不了事的,就是想让它沉也得费好一番功夫呢!”
一阵晕眩袭来,我一个趔趄,扶着小丫头坐回了床上,心中正惊惶不定之际,只听得一声巨响,如同成百上千个爆竹同时在我耳边燃放,硝烟味扑鼻而来。船身巨震,舱内所有的东西,包括我和小丫头在内都被高高抛起,又砸落在地板上。
“该死!”小丫头抓着我便往甲板上跑,一拉开门,胤禛就在门口,拉过我上下检视一番,点点头,沉声道:“曼萦,还能走得动吗?”
张元隆站在胤禛身后也紧张地看着我,我点点头,心中莫名害怕起来:“四哥哥,出什么事了?”
胤禛没有回答我,他转头朝张元隆道:“带着格格快上小艇,我在这儿再顶一阵子!”
我这才看见一边的赵保儿和齐助儿手里都拿着刀,齐助儿半边身子上都是深色。那是……血?
“四爷,您和格格先走,我在这儿顶着!”张元隆咬着牙上前一步。
“糊涂!”胤禛怒斥一声,双眉立起:“还不快走,他们冲的是我,你留在这儿顶什么用?”
“可是!”
“可是什么?快滚!看好格格,少了一根头发丝儿,仔细你的头!”胤禛从腰间也拔出佩刀,深深看我一眼,头也不回地越过我的身边走上了甲板。
“胤禛!”我着急大叫,双手伸向他。
他的身体只在甲板口顿了一顿,没有回头,也没有再多说一个字,决然地消失在我的眼前。
“胤禛,胤禛,四哥哥,四哥哥……”我不住口地叫,张元隆和小丫头也不理会我,架起我就往另一边的甲板口走去,我挣扎扭动着想回到胤禛的身边,张元隆索性将手中的刀递给了小丫头,将我一把扛上了肩,快步穿过长廊,钻出甲板口。
我的胃正抵在他的肩口,一整天没正经吃东西的胃一阵阵剧痛,我几乎晕倒,可还是透过披散在脸前的乱发看到了漫天的火光,也闻到了刺鼻的火药味。
刚才的那一声巨响,难道是炮?
火光中,喊杀声渐起,我心中急痛,抓着张元隆一口咬在了他的背上,血腥味立刻沁入我的口中。他的身体痛得一震,可双手却更用力压紧我,脚下一点不停,走到了系着小艇的船尾。小丫头一刀砍断了系艇的绳子,只听得水面上“啪啦”一声,想是小艇落到了水面。
张元隆仍旧扛着我,一步跨上船舷,凌空跳下,落到艇上时,却没有发出我预料中的响声,甚至小艇也没有比无人时晃荡得更厉害些。小丫头也随后跳下,艇身也只是微微一颤。
小丫头双手握着桨只轻轻一扳,小艇便飞快地驶离了危险中的大船。
张元隆轻轻放下我,我刚坐定,扬手一记耳光狠狠地打在了他的脸上,他英俊的脸孔被我打得歪到一边,我才看清他额角上的伤口和淡长衣衫上星星点点的血痕。心中不禁有些后悔,握着拳,咬着唇。
他伸手擦了擦唇角,竟然转过脸笑了起来:“心里好受了点?”
“你混蛋,别管我,快去救四贝勒!”我不能再看他邪狞俊美的脸,用力推他,自己却跌坐在地,攀着船舷看着渐渐远去火光中的大船,哭号起来。
“放心吧”,张元隆过来,把手搭在我的肩上,我用力拍开他,他轻声道:“你以为赵保儿、齐助儿和马襄儿他们都是普通的跟班吗?他们中任何一个,武功跟我都不相上下,就是四爷自己也是常年习骑射武功的,应该能全身而退,格格不必太担心。”
“是吗?”我忙抓住他的手,急切地问,在得到他肯定的点头后,心里终是有了一点希望,可转念想起胤禛临别时的背影,又是悲从中来,哭得益加厉害。
张元隆解下外衫,披在我的身上,握着我的手,看着我哭,也不再出言劝慰。他的手有力且温暖,我紧紧握着,仿佛那是胤禛的手。
海风渐起,小小艇儿在浪尖上抛闪,张元隆一手将我揽入怀里,一手紧攀艇舷。一波打来,已经哭红的眼睛被海水杀得生痛,我闭上眼伏在张元隆的怀里,紧贴在他的胸口,他的心脏洪博有力地在我耳边跳动。
不知行了多久,艇底一震,搁浅在海滩上。张元隆抱起有些神智不清明的我,跳下小艇,趟了几步,终于落足在坚实的地上。他寻了海边巉岩里一块避风的地方将我放下来,让我靠岩壁坐好。我勉力站起,向来处望去,夜半的天际中,一团火焰还在远处燃烧,星光中,一柱浓烟升腾。
胤禛!
胤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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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10-25 21:57:15 | 显示全部楼层
就连我的呼吸声也变成了对他的呼唤,我紧握着厉岩,双手被割破了也不自知。海边的夜风吹在湿透的身上,我寒噤噤地打了个冷战,张元隆叹了一声,站到我身边,紧拥着我,双手在我胸腹前交缠:“真的不必担心,曼萦,四爷他……吉人自有天相!”
我重重地点头,一定的,胤禛一定不会有事的,张元隆,你说的一定是对的!

“张二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怜香惜玉了?”一个低沉的声音戏谑地响起,张元隆猛地警醒,转过身,将我护在背后。
不远处的大石上,三五个人影站立着,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们,中间是一个铁塔一样的大汉,长长的披风被风吹动,如同夜枭张开的翅膀。
“郑尽心?”张元隆的声音生冷,悄悄握住了我的手。
“正是区区。张二爷您这么金尊玉贵的人,怎么也有沦落这荒岛的一天?咱们兄弟可真是开了眼了!”
桀桀的笑声听来是那么嚣张,我害怕地慢慢缩下身子,把头全埋进张元隆的后背。
张元隆也仰天大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好就好在今儿落难时碰巧遇上了郑岛主您,也算张某的福气。看在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份上,郑岛主不会不出手相救吧?”
“哪儿能呢?”铁塔跳下岩石,朝我们走过来,我这才注意到他左腿微跛,手中的长刀权当拐杖,每次戳在细石和碎砂里,都发出刺耳的磨擦声:“咱们是什么交情?你张二爷的银子可是养活了我半个岛的兄弟呀!”
我顾不上揣摩他话的意思,因为他停在了张元隆的身前,用力拉了张元隆一把,虽没有将他拉开,可也尽够让这个铁塔看清了我的存在,我惊惶地瞥他一眼,深深低下了头。
“就是这个雏儿?”郑尽心奇怪地问了一声,身边不远处,碧巢的那个小丫头突然现身,向着郑尽心点了点头:“回岛主的话,正是这位小姐。”
张元隆一愣,看了一眼小丫头,随即冷笑道:“原来如此,郑岛主你也煞费苦心了!”
我是过了一会儿才明白,难不成这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小丫头原来是郑尽心的内应?细细回想,才想出其实早可以看出她的破绽,船身倾斜时我滚落在地,她只是略斜了斜身子,还有她跳落船舷时小艇轻微若无的晃动,都说明这个小丫头其实身怀武艺。
“食人之禄,忠人之事,张二爷,咱们其实也彼此彼此,各为其主而已。好了,废话少说,还请您张二爷和这位小姐跟咱们走一趟吧!”郑尽心粗重的脚步踩在砂石上,朝着我们又走近了两步。
张元隆没有动,轻松地一笑,道:“这就奇了,什么人能请得动郑岛主您?在下一介小商,这位姑娘也不过是……”
“哎!”郑尽心止住了张元隆:“我不想知道她是谁,该我知道的,自然会有人告诉我,不该我知道的,我不想打听。只不过是有人花了大价钱,要我尽全力保这位姑娘的周全。张二爷放心,只要我老郑在五日内将这位姑娘护送到金陵城,就拿银子走人。你也不要在这儿杂缠,跟着走就行了,不要让兄弟们为难。”
沉吟了半晌,张元隆轻轻一拉我:“曼萦,咱们就跟他走这一趟。”
我心中疑窦丛生,在这个时候也不敢出声相询,轻轻点了点头,迈步欲行,郑尽心却笑着扔过来一根绳子:“张二爷,咱们兄弟对你的身手可是忌讳得紧,还相烦绑住双手。”
张元隆怒瞪他,郑尽心毫不退让地含笑与他对视。毕竟形势比人强,张元隆还是弯下身捡起绳子绕在了双臂上。郑尽心一挥手,一个手下小跑过来,将张元隆臂上的绳子用力捆紧,郑尽心这才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位,上路吧!”
三个人拥着张元隆走在前面,郑尽心和小丫头跟在我后面。
岛上全是乱石,他们全是习武的人,自然如履平地,可就苦了我一人,脚上还是精致的绣鞋,薄薄的底和面根本架不住石头硌,没走多远便脚底生痛,更不要说时时地爬高上低了。
本来就一天没怎么吃东西,这一折腾更是头昏眼花,两只脚象踩在云头里,虚虚浮浮的不得劲儿,我虽然用尽全力做出庄重的样子来,不想让这帮土匪看不起,可当我站在一座陡峭的小石坡下,心中还是暗暗叫起苦来。
已经上坡的张元隆回过头来叫了我一声,被身后的土匪推搡了一下,几块碎石从他站立的地方翻滚下来。
小丫头走过来,扶着我,我原想狠狠瞪她一眼,表达一下我对奸细的不屑,可看到她真切的眼神,只得苦笑了下,坚决地推开她的手,拒绝了她的善意。
深深吸一口气,我开始向上走。
这坡不是一般地陡,碎石上只有似路非路的一条小径,站直身子,正好平视前一人的膝弯。先还是走,在踩空两脚险些滑下去之后,我开始攀爬,手足并用,抓着石块和草根借力。虽然很冷,可汗水一滴滴地落在我爬过的地方。
“曼萦!”张元隆在上面一声痛吼,我没功夫抬头看他,我的眼前已经有点花,得费点劲才能看清晃动的景象,不至于抓空或踩滑。
“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羣燕辞归雁南翔,念君客游多思肠,慊慊思归恋故乡,君何淹留寄他方……”
这是我会背的最长的一首诗,为了唤醒我渐渐消失的意志,我一边攀爬一边喃喃地念叨着。
“贱妾茕茕守空房,忧来思君不敢忘,不觉泪下沾衣裳,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限河梁。”
背完最后一句,我用力吞咽了一口唾沫,粗重的喘息声和剧烈的心跳声刺激着耳鼓,手中抓着的一把杂草在我眼前幻动,我使劲眨了眨眼,只觉得四肢都在痉挛抽搐,膝盖和小腿抖得尤其厉害。抬起已经抬不动的头向上看去,模模糊糊几个人影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仿佛还有个声音在喊我的名字,应该是张元隆。可他的声音就象是从水底传来,听着那么低哑那么深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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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10-25 21:57:29 | 显示全部楼层
已经到了崩溃边缘,我还是能感觉到身后两道灼灼的眼光。
我是舒穆禄家的后代,就是从这石坡上滚下去跌死,也不能向一个土匪示弱。
咬着牙,我把手伸向了前方的一块岩石。
也许是石块松动了,也许是我手滑脱了,也许是踩到一块滚动的石头上,不知什么原因,我向下猛地跌落。此时思维已经跟不上身体了,我不知道是不是疼痛,只是随着那坠落带来的解脱感无力地轻笑。
一双坚定的手臂从后面环住我的腰,飞一般掠上了石坡,就在双脚站定的同时,我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胤禛关切的脸,他一定是一夜没睡,眼睛深深地抠娄着,眉间的皱纹更深了。
“曼萦?曼萦!”他轻轻拍了拍我的手,凑近了仔细看着我。我抬起手想触触他的脸,却发现自己还穿着那件沾满了灰尘的衣服,手上被岩石割破的地方还渗着血,再仔细一打量,头发浸过海水,硬结结地支棱着,想必我的脸上也十分地有碍观瞻。
“快让开,别看我!”我用力推他,把脸别向里厢。
胤禛一声闷哼,坐在了地上,我心里一紧,忙转身下了床去扶他。置于他身后的手却触到一片湿热,惊惶地看去,他的后背中央正插着一把匕首,直没至柄。
千百柄大锤直接在我头顶上砸,我懵得不知所已,只有大叫:“胤禛!胤禛!胤禛……”

“曼萦!曼萦!”
我跳起,抓着他凄厉地痛呼:“胤禛,你怎么了?”
“是我,曼萦,你快醒醒!”张元隆的脸渐渐在我眼中汇聚成形,借着窗外的月光,我看清了他,却更加惶惑起来。这个梦是什么暗示?这么地清晰,不是梦境的感觉,难道?难道?
“不好了,胤禛不好了,叔叔,叔叔你快去救他,快……”我不知哪来这么大的劲,推着他到了门口,拉闩,却推不开门。
“怎么……”刚想问,看见张元隆无奈的脸,想起我们现在的处境,着急大哭,用力踢打着门:“快开门,放我出去,我要去救人!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了!”
“没用的!”张元隆拉住我的手,抱住跳动狂躁的我,一声一声地安抚:“别着急,曼萦,别着急,别着急。四爷肯定已经脱险了,说不定我们回到金陵,就能见着他。现在再怎么求这些人都没用,我们能做的只有安心等待。”
“不,我安不下心,他刚才给我托梦了,他不好了,不好了!我一定要去救他!”我挣扎着,猛然闪念,拉着他轻声问:“叔叔,你不是会武功吗,这么一扇木门一定拦不住你的,你试试劈开它,我们逃走?”
他苦笑着摇摇头:“劈开了门,带着你,我们还是逃不出去。郑尽心是东海上最大的海匪,他的武功就不在我之下,更何况还有三四个手下,逃跑是一点希望都没有的!”
“那你就一个人跑,不用管我,郑尽心不是说过收了银子要护我周全吗?想必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你趁现在跑走,救胤禛要紧!”
“我不能丢下你!”他的语气极坚决。
我气得用力捶他:“不用你管我,你要是不去救胤禛,我恨你一辈子!”
张元隆跳脱地一笑,仿佛不是身处牢笼的困兽,倒象是金陵钞库街纸迷金醉的销金窟里万金任洒的多情公子:
“你就是恨我一辈子,我也不会丢下你!”
我气结,一口气没喘好,憋着嗓子用力咳嗽起来。张元隆扶着我轻拍后背。我虽气,却再无力推开他,靠着他的怀抱喘息。张元隆扶住我肩头的大手渐渐用力,难辨意味的一声长叹在我耳边响起:“你想忘记的人,就是他吧?”
天快亮的时候,小丫头打来水,我虽然悲伤,可还是禁不住痛痛快快洗一个澡的诱惑,用着她拿来的品质还算上乘的香露洗干净了海水浸渍过的身体。换了一身衣服,手脚略上了点药后,我们就被带上了船,关在黑漆漆的船舱里,只有张元隆温暖的大手给了我坚持下去的勇气。
由于回金陵一路是溯游,船行不快,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也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只是被招呼着出去透透气,站到了甲板上,见到了满天的星星和一轮明月,才知道已经过去了这么久,离金陵城越来越近,却离胤禛越来越远。
郑尽心和他的手下呈品字形围着我和张元隆,他手中的长刀已经套上了刀鞘,可还是象拐杖一样拄着,我看了看他长长披风下的腿,心中惊疑,这样一个身有残疾的人,真的象张元隆所说身怀着绝世武功吗?
毕竟郑尽心身上的骁猛气息让我不敢将目光在他身上停留过长的时间,我尽量身姿优雅的倚在栏杆上,故意忽略他对我既好奇又无礼的打量。
土匪就是土匪,就连我这个粗人,在这样的月夜里,也不忍出声打破这份静谧的美,可他不仅声如洪钟,就是说的话也不堪入目。
“昨天看你的狼狈样子我还讷闷,就你也能值五万两银子?今日洗干净了又见,果然一副好相貌,老郑这一趟又拿了银子,又见了美人,也不算白跑了!”
我不理他,看了一眼张元隆,他的眉梢轻挑,笑了起来:“原郑岛主的尊驾也只值五万银子。若是兄弟此刻愿出十万两,郑岛主可否放了我们?”
郑尽心仰天大笑:“张二爷说笑,咱们这一行虽奔的是财,可是也知道什么是取之有道,既然答应别人的事,老郑一定要办好,等到将这位姑娘送到了地方,再谈张二爷的生意不迟。张二爷是大船商,银子无数,咱们以后的交道还有得打呢!”
我心念一动,朗声问郑尽心:“都叫你岛主,你便是东海的海匪?”
他的几个手下面上都露出不豫之色,我扫视着他们,嗤笑起来,郑尽心高大的身躯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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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10-25 21:57:4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俯过来:“姑娘你因何发笑?”
我抬起头,看着他。其实他的面目也算得上是清俊,月光下,他坚硬的五官看起来也柔和了些,可他眼睛里发出的光却是夺人心魄的,甚至有点噬血的意味。
“既然甘心做匪,还怕人说,我自然要笑!”
“哦?”郑尽心眯了眯眼,也哼笑了两声:“原是可笑!”
“郑岛主,我此刻愿出十万两银子,求你办一件事,不知可否?”
“哈哈哈,张二爷不是说过了,我老郑……”
“不,是另一件事,郑岛主您绝对能办成,且与送我一事毫不冲突。”我正色打断他,果然他思索着,出声相询。
“说说看!”
“你抓住我们的小岛附近,有一艘失火的船,我要你帮我到船上去救一个人。我知道已经过去整整一天,可是无论如何,你要帮我找到他!”
郑尽心拖着长刀踱了两步,问道:“我怎么知道你能出得起这么多银子?”
我看了一眼张元隆,道:“有张二爷做保,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休说是他,就是我,这十万两银子也不放在眼里,不会赖你的帐的。”
郑尽心看了一眼站立一旁不发一语却面色镇定的张元隆,又看看我,终于一点头:“说出他的名字、长相、年纪,穿的衣服,别说我没告诉你,我老郑若是只能找回一具尸体,你这十万两银子也是少不得的。”
“这个自然!”我梗着脖子,不想让他看出我一瞬间的软弱,竟然那可怕的两个字让我差一点儿坐在了船甲板上。
时近月半,波涛起伏的江面上,月光照得水面晶莹,我看着船后幽深的天空,暗自打定主意,胤禛,此番若得脱难,我再不让你离开我!
三天后,按张元隆的说法,应是到金陵城外了。我们整肃心情,一边猜测着谁是郑尽心的幕后主使,一边留意着脱逃的机会。被拎上岸也是在晚上,我们俩被锁进一辆还算气派的马车,比起船舱中的简陋,车厢内算得上是豪华了,柔软的丝垫,小桌下的活格里还有点心和几样精致卤味,一边挂着的铜壶里是水,桌上还有一只葫芦,张元隆打开一闻,竟然是酒。
张元隆和我自然都没有喝酒的兴致,车行一路,他就趴在窗边向外看,过了好一会儿,竟然“咦”了一声。
我忙爬到他身边,也向外瞅,车便停下了。
然后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马蹄声。
然后便是安静。
我倒宁可有点儿什么动静才好,这么静,让人心里发毛,悄悄向张元隆凑近了些。他先是侧耳倾听,继而用力一脚蹬开了从外面锁着的车门,门和锁落地的声音在夜里听来分外地响。
我战战兢兢地扶着他的手下得车来,才看清周围的景物。
那辆马车,正停在胜棋客栈的大门外。
响声惊醒了客栈守夜的看门人,打开门一见到大金主张公子,原本有些不快的脸上立时堆满了笑,毕恭毕敬地把我们俩请了进去,至于那匹门破了的马车和我们身上粗布的衣服,他自觉地选择了视而不见。
那幢小楼没有退掉,青青由一名侍卫陪着还住在里面养伤。看见我,最主要的是看见我身上的衣服、凌乱的头发和憔悴了许多的脸,青青歪歪斜斜地从床上起来,直扑到我面前,抓着我的手一迭声地问。张元隆把我们的大概经过告诉了青青和侍卫,侍卫当即去了两江总督府,我还想坐着等等赫寿那边的消息,张元隆硬是把我拖到了二楼西厢我原本的房间,嘱咐客栈伙计烧水给我沐浴,洗完后又叫了几样清淡的小菜和稀粥,看着我吃完睡下,他这才走下楼去。
我以为我睡不着,可是当倦意呼啸着席卷我的时候,我只勉强眨了眨眼睛,就沉入梦乡。
一觉睡了整整一天,睁开眼睛看见黑蒙蒙的天,还以为自己只是略闭了闭眼。张元隆已经离开了,一个三品官带着一队兵丁团团守住了小楼,为着要照顾我和青青,赫寿另派了几个体贴稳重的丫环来。
一问之下,得知张元隆是带着搜救人马前往事发的海域。直到侍卫告诉赫寿,他还不知道在他的地面上,发生了座船遭劫,皇四子失踪,亲王义女被掳这样的大事。
若是张元隆在,我尽可以在他面前埋怨、唠叨甚至于是大哭大叫来发泄我心中的不安和担心,可是当着这个唯唯诺诺的三品大员和时不时哭天抺泪的青青,我只能压抑住自己的情绪,苦苦地等待。
一天。
二天。
三天。
第四天,终于有人来了,却不是我等的那一个。
我刚起来,还在梳头,赫寿府里的丫环头这两天揣摩对了我的心思,知道我不喜繁复的样式,正准备给我简单地梳个髻,打几个络子。刚梳通头发,就听见“咚咚咚”上楼的脚步声。
这么急,一定有消息。
我激动地推开丫环的手,跑出门去,还没有看清来人,便被大力地拥进一个胸怀。
“曼萦,曼萦,你没事,真的没事。我一定要看见你,才能放心。曼萦,曼萦!”
怎么竟然是他,胤禟?
我低声唤了一句:“九哥哥……”,眼泪唰唰地流下,这个时候看见一个亲切的面孔,对我来说是多么地重要。
“好了,九哥哥来了,什么都会好的!”胤禟捧着我的脸,细细抺去我的泪水,温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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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feitu  贵宾  发表于 2006-10-25 21:58:26 | 显示全部楼层
“不要,九哥哥,我没事!”
胤禟不理我,也不看我,走回房,把我往床上一放,二话不说,掀起裙摆就捋我的裤脚。
“这是做什么?”我急急地拉他,可挣不过他力大,白色的裤子被卷了起来,露出了雪白的小腿和青紫的膝盖。
因为一直捂在衣服里,腿分外地白,可也衬得那膝上的瘀血青紫吓人。
胤禟猛抬头,眼神分外凌厉:“怎么弄成这样,侍候的人都干什么吃的,不管不问,连药也没上?”我忙把裙子放下去盖住那刺目的膝盖,笑着说:“这有什么?一点瘀青罢了,我皮糙肉厚的,过两天就好了。小丫环们我瞒着她们呢,没的为了这么点小伤还要惊动大夫,用热水敷敷就好了。”
“你……”胤禟只说了一个字,切齿瞪着我,直到我心虚地低下头,用手在铺上画卷卷:“好了,好了,九哥哥,明儿我再不跪了还不成吗?你别气成这样呀,怪吓人的!”
胤禟长长出了一口气,俯下身去,揭开裙子细细检视我的膝盖。
他悠长的呼吸吹在我的腿上,我只觉得汗毛都竖了起来,双腿下意识地蜷缩了起来,胤禟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直起身来,看到我红了的脸庞,这才了悟地哼了一声,站立起来:“我去叫人,给你上点药。回头我听说你再干这样的蠢事,就把跟着你的奴才全扔到莫愁湖里喂鱼!”
一言既出,胤禟心知说错了话,愣了一下,我的脸也由红转白,一颗心如坠百丈冰渊。
在海里失踪的胤禛,若是……,岂不也要葬身鱼腹?
“你胡说什么?”我厉声叫起来,一时之间焦急、难堪、恐惧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心口处猛地一痛,我不由得全身一凛,握着胸口,痛得缩了起来。
胤禟猛扑过来抱着我,叫着我的名字。
我剧烈地喘息着,身体在微微地痉挛,可还是强掌着抓住胤禟的手:“九……九哥哥,你……一定要救回胤禛,我……我……,要是他……,我也活不了了……,九哥哥……”
“你这是什么话?”我模糊的目光中,胤禟的脸也变得雪白,他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低沉。
我的泪水滚涌出来,有几滴顺着脸颊滑进嘴里,咸咸的,苦苦的,就象我挣扎的心:“我喜欢他……,我喜欢胤禛……,他……要是……不在了,我也活不……下去了,我宁可用……用我的命换他……”
一阵痛过一阵的心口让我再说不出话来,窝在胤禟的怀里只剩喘气的份儿。闻声而来的仆役们早喊来了大夫,嘈杂间我的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怎么搞成这样?”
这声怒吼,是我醒时听到的第一个声音,咽部干涩的痛楚让我嘶哑地嗯了一声,睁开眼睛,看见了亮光。
我的手被人握住,放在了口鼻间,呼吸间的热气吹得我手心有点痒,忙向回缩了一缩。握着我的大手忙紧住,轻轻地唤着:“曼萦,小萦,醒了吗?”
虽然头痛欲裂,我还是听出了他的声音,是十哥哥来了,我用力眨了眨眼,渐渐看清了身边人。胤礻我更黑了,眼睛里血丝满布,脸颊和下巴上全是青茬茬的须根,他双手紧握住我的右手,贴在唇边,我能感觉到他手中的薄茧和脸上的胡茬。
“十……”
“别说话,喝点水。”胤礻我止住我,扶着我半坐起来,让我靠在他的怀里,端着一碗掺了蜂蜜的水一口口给我喝下。
“小时候我整天活蹦乱跳的,怎么长大了倒三天两天地生病?”一碗水下去,舒服多了,我侧抬起头对着胤礻我笑道。他的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紧紧盯着我,好一会儿,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地咬一咬牙,说道:“曼萦,听九哥……”
“老十!”一直站在床边看着我们的胤禟出声喝止了胤礻我:“先叫大夫来看看,这一睡三天,怎么也得先吃点东西,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胤礻我一向很听九哥哥的话,闻言闭上了嘴。
我轻轻一笑,说道:“十哥哥,怎么我这一睡就是三天?怪道气闷得紧,你抱我到窗边榻上去坐坐吧,透透气儿!”
胤礻我轻轻抱起我,放在榻上,掇了三两个靠枕给我歪着,这才轻轻推开窗户。
小丫环们自来给我梳洗,长长的头发纠结,梳时费了不少劲儿,看着我紧皱的眉头,胤礻我怒叱一声“笨蛋”,接过梳子亲手给我梳起来。看着他握惯刀剑马鞭的大黑手捏着一柄象牙小梳,笨拙地跟我的头发作战,我不由得哧笑出声:“十哥哥,你这样子,好象张飞绣花呢!”
胤礻我抬起头看我一眼,憨笑一下。
猛然间,想起几年前的一个雨天,也是这样靠窗的榻上,我也是这样披散着头发,胤礻我也是这样给我抺着头发,他也是这样对着我一笑。
那个年少莽撞不识愁滋味的少年。
那个笑容象阳光一样灿烂的女孩。
就是我们吗?

大夫晚上来给我针炙。
毕竟是民间的大夫,和宫里的太医不同,虽然肯定经过官府的面授机宜,可是在给我细细诊了脉之后,还是不合时宜地咕哝了两句:“不是说了要静养吗,怎么病症又重了,不遵医嘱,后果……”
坐在一边的胤礻我端着茶碗往桌上一拍,“嗙啷”一声,屋里立马安静了下来。
因为不能穿太厚的衣服,我只着淡蓝府绸的中衣躺在床上,饶是这样,胤礻我还是不放心,执意要在一边监视。是“监视”,他的原话,尽管我不怎么以为然。
大夫跪着给我磕了个头:“格格,奴才暨越了!”便掀开床前垂着的轻纱,目不敢斜视地拈针便扎。
针未及身,胤礻我粗着喉咙突地说了一句:“仔细着点儿,扎准喽!”
我看见大夫的手分明抖了一下,伸手抺了一把汗,点头说是。可偏偏第一针下去,因为手势过慢,针尖被薄薄的府绸阻住,细细的针体弯折了起来,大夫头上的汗珠更密,不敢回头,斜睨了一下胤礻我。
“没事的,大夫,本来这隔衣施针就是难为你了,不要紧张,慢慢来。”我笑着安慰了一下他,大夫点点头,闭了闭眼,收摄了心神,果然下面顺利多了。
沿着天池、天泉、曲泽、郄门、间使、内关、大陵、劳宫、中冲等穴一路扎下来,不多会儿,我就象只刺猬似地,身上竖着根根银针。大夫蹲跪在踏板上,轻轻捻动行针,酸酸麻麻,煞是难受。
我咬牙忍着,直过了顿饭功夫,大夫才一一将针拔去,又端来汤药,亲见我服下,这才惴惴地给胤礻我请安退下。
胤礻我跟着太医一起出了房门,等丫环们给我整好了衣装,才又进来,关切地问:“怎么样,受得住吗?”
我点点头:“还行,只是这滋味真难受。”
“难受也得受,不然留下病根儿怎么办!”胤礻我一拧眉,作势唬我,自己也掌不住,我们两个笑作一团。

因为皇上亲制了铜斗铜升,敕令以此为准在全国置换铁斗铁升。规正度量这可是一件大事,山东是皇上钦定的试点,所以胤礻我在金陵只停留了两天,便依依不舍地回去了。我看着他带领随从骑着马绝尘而去,脑子里全是前一天晚上他跟我说的话。
“九哥说的,都是真的?”胤礻我负着手,站在窗边。高大的身躯健壮挺拔,晚风吹动他石青色的衣襟,他仿佛与窗外的夜色溶为了一体。
我该怎么说呢?
“曾经以为你心里的人是八哥,所以才会那样帮良妃娘娘,可后来他娶了别人。后来看皇上的意思,想把你许给老十三,看你的样子,对他也不错。谁知道你竟然对四哥有意。为什么偏偏是他?他有什么好,与你年龄相仿的阿哥那么多,十二、十三、十四、十五,个个都比四哥强,为什么你偏偏看上了他?”胤礻我的头微微低下,交握在背后的双手微微颤抖。
“十哥哥……我……”坐在床边看在他,我没办法解释所有的一切,即使是面对胤禛,我也说不清这微妙情愫的来源。
就在下一刻,胤礻我到了我的身边,扑跪下来,脸埋进我的裙摺,压抑痛苦的声音仿佛是来自他的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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